叶律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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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7/5 18:16:00

我,到底存不存在?

我已经失业40天了。

这是年的夏季,我每天待在出租屋里,吃了睡、睡了吃;饱暖思淫欲,于是又躲在被窝里看小电影。这种无所事事的惬意,暂时不用为生活四处奔波的闲适,我是享受的。可渐渐地,吃食也不再是能勾起欲求,一种无聊和慌乱又袭来。我知道,这是我的孤独症又发作了。“日子像纸牌搭的房子崩塌了。我在海底醒来,海藻般扎根生长,像号角的海波在迷雾中摇荡,直到我渐渐失去了控制,浮起,像一条懒洋洋的鱼。我嗅到礁石的坡面,不断地上升,仿佛我被太阳吸到,海洋之外,进入日光中,那里都是无声的光线。而我在钩子上抽搐,自由自在。”[1]

断掉了所有可能的联系,那避无可避的,通常也不做应答。要等到我自己完全准备好了,再重新回过去。“寂静使我感到压抑,我想点烟斗,但是划火柴的声音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我不愿意这样。”[2]怕和任何人接触,怕和别人挨着、碰着。听见旁边有人出门,我还是等一下好了。甚至,就不出门了。就像大学时的集体活动,我还是借口不舒服逃离了,一个人怎么都好。因为嫌麻烦,一直吃同一家店的外卖,同样的饭菜,终于还是腻了;同时,痛苦与日俱增,虽然很饿,但又最怕外卖员到达的那一刻,自己会被敲门声吓到。只好一次买很多天的东西,就那么存着。“我没有兴趣工作,什么也干不了!只有等待黑夜……恶心攫住了我……它牢牢抓住了我。”[3]好久没有出门,躺得太久,脚已经没有了真切地踩在地上的感觉了,腿在打颤,眼睛也模糊,挨着扶手,小心翼翼下楼。头发,往各个方向自由地支楞着,脸上,满是泥垢。屋里的垃圾已经堆得太多了,这么来看,自己简直就是个垃圾制造厂。为了避免与人接触,只好半夜出门,“我对城里那些沙龙,人造喷泉…无聊的俏皮话,装模做样的媚态……如此之看不顺眼。”[4]自己希望的就是真诚,像朋友一样地对待彼此,相处;彼此谅解,帮助。殊不知有尊卑、有高低,更不可越俎代庖,听话乃是第一要务,谁叫我们一起吃着同一锅饭呢!“不管我愿不愿意,他们都企图给我以所谓的恩惠,从而达到奴役的目的……决心从此以后只和人淡淡相交……彼此平等,共享生活的乐趣。”[5]可尔虞我诈、口是心非之后,太过谨小慎微的我,还是累了,真的累了;虽然在到处飞,却只是被别人赶着走的无头苍蝇。我这样的人,也许就不适合职场吧。我总是在与他人相处时,保持距离,拒绝站队,可也因此不知进退、不听使唤。其实,我很明白,人人皆需侍奉,我可以在高中毕业后的助学活动故意讨好队友,也可以在大学考试时为了老师的喜好故意卖弄字体。所以,不是我不懂,去迎合别人,成为他人期望中的那种人,跟他们一样的人,只是越发地觉得那样毫无意义。“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6]

于是,也不愿花什么精力。慢慢地,对所有事情马马虎虎、过得去就行了。于是,去驾校学车时,没讨好教练,他们就都跑到路边躲太阳或车上睡大觉,直到车轮上了马路牙子;解剖课程,没讨好老师,就挂了科。

很久以前,我就在想,要是我并不乖巧听话,成为他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我又能有怎样的一种人生呢?终于,上了大学,我得偿心愿,挂了科、被约谈;转了专业,还谎话连篇、肆无忌惮;成了那被嫌弃的学渣,可悲可叹。他们说,明明一手好牌,却被你,打得稀烂。可我想,那应该是一种叛逆吧!然后,是茫然。整个说来,那时的我,是惶恐不安的,不知道该往哪儿去。这时,最容易的方法就是通过其他娱乐、虚度来忘记这种不安。可终究是去了又来。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了对他人的信任。可能是初中时,突然被置于一个变得急剧繁重的学习环境,而周围人没有能帮我的,甚至比我还差;又或者更早,惹祸后的我跑开了,没被妈妈逮到,结果被5角钱诱惑。我在天真地相信了她后,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明明在此之前,我对人都还那么期待。那时,父母及老人总说,千万不要用手指月亮,特别是弯月亮。不然,睡到半夜,耳朵会被割掉。于是,之后好久,我都想着,既然不能用手指,那就用拳头呗!渐渐地,我把自己套了起来。所有的问题自己解决,也越来越相信自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可这同时就导致了另一个极端——自卑、脆弱。“我总愿意责备自己,不肯怨天尤人。这不是因为天性质朴,而是要靠自己安身立命。”[7]因为我会把出现的问题都看作是自己的问题,看作是因为自己才导致的问题。上初中的我,分不清公分和厘米,是我的问题;开始工作后,觉得自己本可以什么都做,什么也都能做好,可惜,事与愿违,出了问题,也仍然只是自我反省。殊不知,都只是我一厢情愿,别人倒也乐于将责任加在我瘦弱的两肩;结果,打着电话,说着话;背了黑锅,还挨骂。

正被毕业时老师的演讲说中了:“请恕我不能祝你们一路成功。”也正被古斯塔夫·勒庞说中了,因为总把事情想得很美好,“当这些年轻人开始进入现实的社会时,他在自身的工作领域中总是接二连三地遭遇挫折,这些挫折可能会是导致他们心灵长时间受到创伤的原因,甚至会使他们丧失生活的勇气和信心……于是,最猝不及防和不折不扣的幻觉也会随之而来。”[8]还是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最舒坦、最安全。“不愿置身现实的环境,我便一头扎进虚幻的梦乡……(在那儿)都是一些在尘世中从未有过的忠实可靠的朋友。”[9]可是,一次次地,又要挨“继续活着”一鞭,我还以为,真的能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过得下去,但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然后,又开始悔恨:想想你都干了些什么。当生活不时地扔一个香蕉皮给你,有时把你摔得很疼很疼,于是,就又要一个人躲起来了吗?就看不到阳光普照了吗?并告诫自己:当感到懊恼的时候,走出去,看看身边匆忙奋斗的人,看看身边充满自信的脸庞。舍弃那些不必要的孤独,毫无意义的寂寞,不要浮躁,不要伤感,出去看看阳光,活着真好。“少许阳光,一个天使的光圈,还有雾,还有树,还有我们——清晨空气的产物。”[10]和真正的不幸比起来,我仍是幸福的。所以,“纵然伤心,也不要愁眉不展,因为你不知谁会爱上你的笑容。”[11]

于是,又强作精神,冲进那个我无所适从的世界。和很多人重新交好,变得健谈、随和。想着“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现在却常是忧郁。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12]可是,我这个人啊,天生爱不切实际地幻想,所以也不太看重物质等实际的东西,“何必因小利而费精神”[13],“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亏老先生下手!”[14];脑子里念头不少,“由于我喜欢我所想象的那些事物……对周围的一切感到厌烦,养成了喜爱孤独的性格……实际上它是来自真诚的爱和温柔的情谊。由于它找不到与它相似的心,所以它只好在幻想中去安慰自己”[15];同时,“他从来没能完全投入一次恋爱,从事一种娱乐,他始终觉得自己心不在焉”[16]。

“我这颗既骄傲又温柔的心……时而胆小,时而勇敢;时而优柔,时而坚强……既得不到欢乐,又不日益聪明。”[17]就像初中时,因为头晕,出校门看病。回程时,在路边吃小吃,却被班主任逮个正着。于是,怕被责备,怕被认为是装病,于是主动写了检讨,悄悄放到老师的办公桌上。也正是这样的我,竟又胆敢独自在教室里过夜。似乎,“我有一些欲望非常强烈,劲头一上来,我行事既无节制……不过,一冷静下来,我就没精打彩……连一只苍蝇,也会把我吓一跳……”[18]

我爱看天,向往宁静,“我最怕平时和人家谈话,因为在这种场合中,非讲话不可,使我苦不堪言”[19]。也许归隐田园才是适合我的。“贺监宅,放翁斋,梅花老夫亲自栽。路近蓬莱,地远尘埃,清事恼幽怀。雪模糊小树莓苔。月朦胧近水楼台。竹篱边沽酒去,驴背上载诗来。猜,昨夜一枝开!”可是,“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的安静是有了,而这颗心啊,还没有个真正的归宿。我知道,田间绝不会是归宿。因为我曾亲眼见到,被毒辣的太阳晒得绯红的面颊,被沉重的玉米压得佝偻的身躯。诗人笔下的,绝不是生活,只是想象,只是一种逃离。我不愿有了疑问,还没得出个所以然,就逃之夭夭。

这样,不断地挣扎、怀疑。终于,我分裂了。难道以后就只能这样了吗?活着只是为了等死,那为什么还要活着呢?“无一语,对芳尊,安排肠断到黄昏。甫能炙得灯儿了,雨打梨花深闭门。”[20]整个城市大雨滂沱,世界都安静了。可是这雨啊,打着芭蕉也带着愁[21]。想来,“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22]

至于周围的人,我已经越来越把他们看透了。曾经,他们说,你要好好学习,专心读书。我说,好。他们说,你要好好工作,为人处世,我说,行。他们说,你该买房买车,结婚生子了。可我想,为什么呢?我的角色没法转换得这么快啊!更为关键的是,为什么我必须成家立业,凡此种种?因为别人都这样?所以我的人生,竟也只能这样了吗?现在整天只能盘算着下一顿吃什么,以后又盘算着孩子孙子喜欢吃什么,好提前做了等着他们来享用。如此,糊口养家,日复一日,苟且余生?可别人只是风中芦苇,左右摇摆,决不能成为我的原因,我的标准。他们已经太习惯于生活,习惯于事物了,竟忘了自己还有个意识,是可以追问一切的。“人们都作为大众而非个人活着……你为何而活?对于这个问题,他们全都不假思索自以为是地答道:‘为了成为一个好市民、学者、或官员。’然而,他们是一种绝无成为另一种东西之能力的东西……一个没有核心的空壳,一件鼓起来的着色的烂衣服,一个镶了边的幻影。”[23]他们只告诉我应该做什么,没告诉我为何要这么做,至少从未深究,也从未意识到这是个问题。可却“到死时抚摸自己的发肤,生了疑问:这是谁的身体?”[24]唉,“人们的思想如果是轻易从他人得来的……(那怎样)都没有关系……(只是)卑贱的玩意。一个人如果所思所说,如果尽听人支配,则我们何必再过问他所思、所说的是什么呢?”[25]而夸夸其谈者何其众多,又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由自己决定的,内在的呢?“一切都在要求我们发表意见。一切,一个大问号把我们团团围住:一场闹剧。别人想使我们相信我们还是人。不,不,不,多大的笑话呀,一场影子似的战争向光有表象的人提出影子似的问题。这样的人即使有想法又有什么用处?又不是你作决定。我们已经变成这幅样子了。”[26]如果只是为了成为别人设定的标准下的一员,我绝不答应。

如今,“这类重大决断的边缘,使他止步不前的,是他没有那样做的理由”[27],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我已经稀里糊涂地过了好几十年,以前,透过教室的窗户,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时不时地,就会想,人这个字为什么要写作“人”呢?想着想着,竟忘了怎么写了。那时,我的心里就有许多的疑问,可马上,我必须重新将注意力放到试题上。那会儿,我已经觉得,那是我唯一能做好的事情了。“一个年轻人从小学到大学期间,除了用心汲取书本上的知识之外,个人的判断能力以及自觉能力都无法在现实生活中施展。对于这个人来说,教育就是全心全意背诵知识以及服帖遵从……这种努力的行径跟宗教信仰很相似,它们都是在心照不宣地认可那些德高望重的大师,但这样做只能是贬低自我以及认为自我是软弱无能的……这种制度当中潜藏着一种更为可怕的威胁。它会让那些在制度下安身立命的人对其(各自的)生存环境产生一种强烈的逃离之感。工人、农民,甚至资产阶级里面那些最谦逊的成员也认为,除了领取国家薪酬的公务员以外,其他工作都不适合他们的后代。这样的教育制度只能培养执行公共职能的专才,而无法向社会输送从容面对生活的全才。关于公共职能的执行,它们都是在不需要进行任何自我导向或者表露些许个人主动性的情况下就可以完成的。”[28]

其实,真正的认识“只是来自于直观感觉对于客体一种直接把握,然后经由抽象思维将它概括为某种概念。因此人们在学习时应该遵循直观知识先于概念知识的顺序。现世中的教育则完全相反……人们随着年纪而没有增长的知识,而只是通过直观知识来排除已有的错误概念”[29]。而思想“仅仅会在自然和正常的情况下形成,催生思想萌芽的因素是对感觉产生种种影响的印象……当年轻人正处于创造力最旺盛的时候,他们身上所有与创造力有关的宝贵品质都被剥夺掉,结果只能是所有年轻人都不可避免地遭到同化……关闭式的教育令他们无法直接获取人生经历,而这类经历会让他们在洞察人性和不同事物上有一定的敏感和精确性。除此之外,他们还会掌握解决事情的不同方法……十有八九的人会荒废时间以及行为表现懒惰倦怠,而这些时间本是他们生命中最具活力、重要性以及影响力的时光……一半或2/3的人都要花费时间来应对考试……他们都被寄予厚望。于是他们强迫自己一定要在某一日能够成为群体中的一把手或领导者……他们头脑中那些密密麻麻的知识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于是这些知识只会慢慢地流失掉……他们精神的活力正一步步地衰退,其本身的旺盛力也一步步地枯萎……跟常人一样,他们会在生活中安定下来,然后结婚生子。最后在他们研究的领域里面光荣退休”[30]。

我不想变得如此,只是无根之木,随波逐流。“我感到自己有这样一些要求日趋强烈,即我想在青年时代尚未完全逝去之前,补回由于那些好心的,然而智力低下的老师的过早的赞赏,和在尚未进入青年时代就踏入学院生涯,以及从此以后对环境的始终的依赖而使我丧失的一切。同时放弃一切虚荣的要求,因为正是它们使我遭到失败。并且在一切我力所能及的方面培养自己。”[31]而且,“不能因为结婚而像是剪掉了自己的翅膀,把自己禁锢在一个我永不能逃脱出来的洞里面,如此心甘情愿地让自己完全作为一个普通人那样度过自己的一生”[32];“绝对不要,绝对不要结婚……除非你认为自己已作了最大的克制,除非你不再爱你选中的那个女人并且看清了她的真实面目,否则你绝对不要结婚,要不你就会犯下无法补救的天大错误。等到有一天你老了,完全不中用了,再结婚……要不你就会失去一切美好和高尚的东西。你的全部精力都会耗费在琐碎的小事上。真的,真的,真的!”[33]

我不想按部就班,在不同的阶段,成为不同的人。这样的我不就因此而永远成了分裂的了吗?我的一生不应该是统一的吗?就没有个一直持续的标准吗?

难道真是他们眼中的锦衣玉食、衣冠楚楚?可“钟鼓馔玉不足贵”[34];或者是万贯家财、别墅豪宅?可那“宫阙万间都做了土”[35];莫非是光宗显祖、留名青史?名誉,我已经感受过了。我曾进入过全国最好的大学之一,成为那过江之鲫中的万分之一,享受了他们的羡慕。可也正是这名誉,也招致了嫉妒。更有甚者,当光环褪去,迎接我的只有冷眼与鄙弃。唉,这些短暂一时的玩意儿,这些出卖人的便宜货色,说不定哪一天就突然崩溃。

“被这些傻瓜怜悯和劝告实在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以为只有守着自己的家才能幸福的想法是愚笨的……偶然之物和非本质之物无非是外在关系的变化而已。”[36]“他们在半梦半醒的麻木状态中熬日子,由于急躁而仓促结婚,又莫名其妙地生了孩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快到四十岁时,却把本人可怜的固执己见和几句格言称为经验,于是他们成了自动售货机……实际上,他们什么也不懂。”[37]好吧,“他们可以沉默……我不会因为他们愚蠢而去抱怨愚蠢……他们要唠叨则是他们的自由。”[38]

物质、名利都将能够获取、也会离我而去,“对我们追求的善来说,荣誉显得太肤浅……取决于授予者……财富显然也不是,它只是获取某种事物的手段”[39]。我想要把握那永恒的东西,我活着的意义。“何必那么在乎,眼光狭隘,受制于所处环境……为何要让这些对你来说偶然的东西来决定你的人生呢?…世上有一条唯一的路,除你之外无人能走。”[40]当衣食住行等基本需求获得满足后,当有所可期望,可感知的现实目标已能够达成。可然后呢?何以为生?

“传统观念和社会体制给我们设立了某种指导方向,给予我们的目标不容我们去质疑。而一旦我们对整个传统和社会体制设定的目标产生质疑,这种支撑结构便如经历烈火一样被损坏。”[41]我必须要寻找更坚实、永恒的支撑,“假如我不努力重新把握自己的存在,就会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多么荒谬”[42]。

人生如此短暂,随着身死灯灭,什么利禄荣华,也便随之消散。但奇妙的是,我有我的思维,与其余生去追寻那些易逝去的东西,与其虚度,何不尝试去追寻更为长久,更为永恒的事物?摆脱,至少少受一些作为这受造之物的束缚。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首要的就是修身,要了解自己。所以我想,如果无法了解、确认是否存在,为何而存在,是不能过好一生的。既然已经错过了好多年岁,我怕现在不问自己,不去追寻答案,等到了50岁、60岁也会不得不面临同样的问题。可惜垂垂老矣,只能无力地吼叫着:“让我回到那个时代,那时,我还在成长之中,那时,诗泉滚滚而来,日新月异地不断迸涌,那时,雾霭笼罩着世界,蓓蕾有可能蔚为奇观,那时,我去丛谷之间,把盛开的百花采来。我一无所有,却满足非常,因为我追求真理,爱好幻想。还我那种不羁的冲劲,深厚而充满痛苦的造化,憎恨的威力和爱的权柄,还我消逝的青春年华!”[43]

问题迟早都要解决,也许等到行将就木之际,会有一个我的奎妮·轩尼斯[44]让我踏上一个人的朝圣,也许没有。“天在那边屋顶上呵,又静又青!树在那边屋顶上呵,摇着清荫。钟在眼前的天上呵,悠悠其声;鸟在眼前的树上呵,啾啾其鸣。主,生命就在那儿呀,朴质、安宁,这片和平的闹声呀,来自市心。——你怎么丢掉了,你呀,哭个不停,你怎么丢掉了,说呀,你的青春?”[45]我怕我只能感叹:“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46]

我更怕,当有一天我的孩子问我:“爸爸,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时,我却无以作答。

有人说:“作为一个词语,‘活着’在我们中国的语言中充满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47]“从不把悲痛向人诉说,我知道那是一个罚过,混沌的活着什么也不觉,既然是迷就不该把底点破。我嚼着苦汁营生,像一条吃巴豆的虫,把个心提在半空,连呼吸都觉得沉重。”[48]可我不愿、也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活着,再莫名其妙地死去。我觉着,“一个人绝不能像耗子一样无缘无故地死去,连吭都不吭一声……我只求做到能对自己说,我已尽力了”[49]。可能,“天空不留下鸟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50]

“疯孩子在另一所房子里,被牢牢捆住。天黑时我们,听到他的尖叫。我们在枕头中低语:感谢亲爱的上帝!至少我是自由的。疯孩子不再发出尖叫,可当我独自在没有星星的夜里,在黑暗中还是被一声尖叫唤醒。那尖叫的不是孩子,是我自己。”[51]

我感觉到,处处受限。我必须摄食、睡觉,全不由己。我一点儿也抗拒不了,我的那些设定。我没有一丁点儿权利选择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甚至不曾选择要做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弄成是这个样子,而不是其他样子呢?这些法则背后究竟是谁?制定这一切,又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何目的?难道自己只能盲目地度过余生,这身为人的短暂的一瞬?还是可以以某种永恒的眼光来看待?或期望能有某种永恒的存在,以聊慰孤独、无聊的一生?万物生长,世界运转似乎都是在完美地遵循着一套规则。更为神奇的是,我竟拥有个能去思考并意识到这样一套规则的心灵,我甚至还能意识到自己的意识。那生在这样的世界上却连“它从何而来”“为何如此”这样的问题也不问一问,不是很不恭敬,也很悲哀吗?黑格尔说:“当一个人意识到或感觉到他的限制或缺陷,同时他便已经超出他的限制或缺陷了。只有无限的东西已经在我们意识里面,我们才会有对于限制的认识。”[52]可我却丝毫没有感受到这种无限的,能够给予我指引的东西。

一切都成了问题,都需要回答。

我被生活实实在在地开了一枪,这颗子弹必须拔出来,而不是让它留在身体里,“终有一天,恶事将会发展到使产生恶事的原因反而为了阻止恶事的发展而必须存在的地步,这有点像……只好把刀留在伤口里”[53],随时都可能要了我的命。所以,我遍处寻方问药,到底谁能救我?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54]艾伯特拯救了苏菲[55],却留下了我,在这地狱,依然叫喊着,热泪盈眶:我,到底是谁?我,到底存不存在?“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56]身在地狱,可我还想活着,我还在挣扎。我需要的,不是三言两语的加油鼓劲,星星点点的评论、感想、念头,太过容易,一点儿也不费力。可最终,都只是支离破碎。“科学和艺术中的大师都不喜欢过多评论,只有学生和落后的低能儿才喜欢这样。”[57]更不是把它看作,根本无关紧要,轻易遗忘。而是认真地、完整地回答。问题,出现了,就要把它解决。也许,“生命本来就是悲伤而严肃的”[58]。

难道我也只是存在于一个更高心灵的意识之中,如同那必须迷路的小红帽,必须叫卖火柴却惨遭冻死的小女孩?只是为了他邪恶的娱乐需要?

我不甘心于此。我意识到,谁也拯救不了我,除了自己。“我知道周围这些单身汉都无法救我,因为太晚了,我无法逃到他们中间避难……我慢慢沉到水底,滑向恐惧”[59]。而那些最亲近的人,那些我初中第一次经历寄宿生活回家后就哭个不停的对象,回看往事,恐怕也只有责备,还有眼泪。

我一次次地急着从众人之中撤离。在他们之中,我总感觉丢掉了自己,可其实,我连自己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哦,原来,这才是根本问题所在啊!可“学习了解自己,和认清什么是自己首先想要的东西,多难啊”,我又如何能达到这种了解?如何能确信呢?“世界如同洪流涌进了我的生命”,而我毫无准备,被打得七零八碎。如何才能消减,这难以忍受的凌乱?

我必须自行寻找答案。于是,我试着追寻先哲的脚步,“当面对生活中的烦恼,以及我们时代的巨大的历史变迁和社会灾难时,他们从不气馁,总是试图通过独立思考来揭示世界之谜,并努力去寻找永恒的人生问题的答案。他们从不否认,所有时代的伟大思想家及其作品都会对我们有所裨益”[60]。

[1]出自沃尔德《日子崩塌了》。

[2]出自萨特《萨特文集》。

[3]出自萨特《萨特文集》。

[4]出自卢梭《忏悔录》。

[5]出自卢梭《忏悔录》。

[6]出自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

[7]出自萨特《萨特文集》。

[8]出自古斯塔夫·勒庞《乌合之众》。

[9]出自卢梭《忏悔录》。

[10]出自夸西莫多《古老的冬天》。

[11]出自泰戈尔《飞鸟集》。

[12]出自普希金《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13]出自叔本华《叔本华论说文集》,引自贺拉斯。

[14]出自元曲无名氏《讥贪小利者》。

[15]出自卢梭《忏悔录》。

[16]出自萨特《萨特文集》。

[17]出自卢梭《忏悔录》。

[18]出自卢梭《忏悔录》。

[19]出自卢梭《忏悔录》。

[20]出自秦观《鹧鸪天》。

[21]出自王维《七律·无题》,原句:雨打芭蕉叶带愁。

[22]出自赵令畴《清平乐》。

[23]出自尼采《作为教育家的叔本华》。

[24]出自冯至《我们天天走着一条小路》。

[25]出自洛克《人类理解论》。

[26]出自萨特《萨特文集》。

[27]出自萨特《萨特文集》。

[28]出自古斯塔夫·勒庞《乌合之众》。

[29]出自叔本华《叔本华论说文集》。

[30]出自古斯塔夫·勒庞《乌合之众》。

[31]出自费希特《知识学》。

[32]出自费希特《知识学》。

[33]出自列夫·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

[34]出自李白《将进酒》。

[35]出自张养浩《山坡羊·潼关怀古》

[36]出自费希特《知识学》。

[37]出自萨特《萨特文集》。

[38]出自费希特《知识学》。

[39]出自亚里士多德《尼各马可伦理学》。

[40]出自尼采《作为教育家的叔本华》。

[41]出自奥伊肯《人生的意义与价值》。

[42]出自萨特《萨特文集》。

[43]出自歌德诗剧《浮士德》。

[44]出自蕾秋·乔伊斯《一个人的朝圣》。小说的主人公哈罗德接到二十年前的老友奎妮·轩尼斯的一封信,信中说奎尼得了癌症...多年未联系,突然收到来信竟然是告别信。这封信一下子打破了哈罗德退休后这种索然无味平淡无奇的生活,他开始给奎妮回信,但是想来想去始终还是觉得不管怎么写,在一个多年未蒙面的老友、在一个即将离世的人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最后他决定亲自带上这封回信去看她,走着去…仿佛只有这样,才最能显示出他的关心和诚意,仿佛只有这样,奎妮就会好起来,等着他的到来。因为这样一个信念,哈罗德从金斯布里奇步行到了贝里克,历时87天,途行英里。...在行走和等待的过程中回溯过往,勇敢面对成长中的缺憾,从而回归内心,走向最真实的自我。

[45]出自魏尔伦《天在那边屋顶上呵》。

[46]出自苏轼《念奴娇》。

[47]出自余华《活着》。

[48]出自臧克家《烙印》。

[49]出自萨特《萨特文集》。

[50]出自泰戈尔《飞鸟集》。

[51]出自哈格鲁普《疯孩子》。

[52]出自黑格尔《逻辑学》。

[53]出自卢梭《山中来信》。

[54]出自欧阳修《诉衷情》。

[55]出自乔斯坦·贾德《苏菲的世界》。小说主要讲述一位叫苏菲的中学女生,本来过着普通的生活。突然某一天,收到来自一位哲学家的信并问道:“你是谁?”经过思考,她发现自己竟不能回答这一问题,而且,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了。于是,她想要探索一切背后的真相。同那位寄信给她的哲学家——艾伯特一起,他们对最早的希腊哲学家一直到现在的哲学理论做了一番彻底地研究,最后发现自己是活在一个少校的心灵中。在他为女儿席德15岁生日而作的这部小说之中,所有一切都不存在,他们所进行的那一番哲学探索也不过是上校为了对女儿进行哲学教育才得以发生。不过,苏菲和老师并不甘心于此,他们相信很可能某个地方还有另外一个作者正在写一本关于一个为他的女儿席德写一本书的联合国少校的书,因此少校也只是一个无助的影子。而最高意志很可能只是无意识之中创造了这一切。于是,趁着少校不注意的时候,他们流出了那个世界,成了与白雪公主、小红帽等相同的一类存在。

[56]出自艾青《我爱这土地》。

[57]出自费希特《人的使命》。

[58]出自乔斯坦·贾德《苏菲的世界》。

[59]出自萨特《萨特文集》。

[60]出自汉斯·约阿西姆·施杜里希《世界哲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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